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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喝藥,他隨便進入一個盲盒,一覺醒來,感覺一切美好,他就知道是躁期。他給棉發消息,問她下次什麽時候來。而且家裏的監控還沒給他。

對方沒回。

霧關掉手機,繼續看電影,然後等瑞來。

瑞給他打電話商量昨晚發生的事。他不想出門,就請他到家裏聊。

他第一次見到霧的時候,霧長發,陰郁,高冷,還長得瘦,高。去年再次見到他,他變得成熟穩重,甚至禁欲,渾身有股神秘感。

現在,他再次站在瑞面前,他歡喜,放松,自在。霧穿了一件灰藍色條紋毛衣,灰色闊腿褲,赤腳。

每次見面都讓他眼前一亮。

瑞坐凳子上換鞋,隨口一說,找些話題:“這棟房子還可以嘛。只是要是黑客入侵,你不就成籠中鳥了嗎?”

“不會的。門只耗電,不聯網。”

“那停電了就用不了了嗎?”

“不會。有備用電池。”所以,他只需要監控的控制權就好。

瑞跟著他,坐在沙發上,四周環視,視線落在電視屏幕上:“在看電影”

“對。”

“看的什麽?”

“《壁花少年》。”

瑞點頭,扭頭看他,準備商量昨晚的事情。他挺喜歡俱樂部的,霧安排的很好,封閉性好,隱私保護很好,對任何一方都保護的很好。

霧考慮的很周到,甚至地毯很軟,抽屜裏還有藥,每個房間都有監控。作為一個臨時酒店都沒問題。

“我不想你關掉俱樂部,我不能讓我的錢打水漂。”

“我只是開個玩笑。”

“那你怎麽處理那個男人”

霧嘖一聲,不想討論梵。他把電腦遞給他,讓他看自己寫的筆記。

他摩擦手掌,期待他的反應,說:“你把這個看完,我就和你商量梵的事——我覺得我寫的特別棒,特別好。”

“你認識他?”瑞抓住話裏的關鍵,他是今天去醫院的時候才知道梵的名字,他竟然早就知道。

“你先看。我去給你做杯咖啡。”他只會拉花,不會其他的。

他把咖啡放他面前,自己盤腿坐下,按遙控器,繼續看。

邊看邊說:“高中時,我的語文成績總是很低。但是文字確實治愈我的良藥。”即使沒人看懂,他也覺得很不錯,在他不斷貶低自己的時候看一看覺得自己還是蠻優秀的。

瑞不把情緒帶在臉上,面無表情地喝完咖啡。他大概能感覺出來霧有些不對勁,所以就先順著他的想法來。畢竟在這裏,在他家,一切還是他控制的。

他們都是控制狂,所以很明白,在對方的主場要聽話。

但是他寫的確實不錯,情感很覆雜,語序沒問題,比喻很生動。就是任何一位作家都有一貫自己當然文風,就霧而言——他,擡眼觀察霧——就像清晨站在高山上,山下湧著厚厚的濃霧,可他異常堅定地站在山頭。

“看完了,我們來討論一下吧。”他咽口空氣,放下杯子和電腦。

他暫停電影,盤著的腿往前挪挪,放下腿,喝口檸檬水,剛剛吃了一口蛋糕嘴巴裏很甜。

“反應好淡。”霧撅起嘴,怪叫——只是語調拉長。

瑞打一個響指,霧安靜。

“他控訴我什麽?找的那家律所啊?”

“主控你精神病故意傷人。找的咱倆簽字的那家。”

“哦。”霧在桌子上找到眼鏡,戴上,按著沙發站起來坐他旁邊。

他盤腿,胳膊托著腦袋,像只怪獸一樣觀察瑞。

瑞馬上就想到了《馴龍騎士》裏的無牙仔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沒事。”他舉起雙手,無辜地表示沒有其他意思,“那等到法院審核通過了,就可以開庭了是吧?”

“不會。審核通過和開庭之間存在些時間。”

“當務之急是找律師給你辯護。”

霧點頭,“我盡量把我和俱樂部分開。”

“不,我不是那個意思。你有什麽困難的,就和我說。”

“他請了哪位律師呢?”霧回到原本坐的沙發上拿手機,給他爸打電話,聲情並茂地開口道:“我親愛的父親,我陷入了巨大的麻煩之中。”

司:“……”

“說。”

霧正經起來說:“我昨天在俱樂部和人打架了,對方要告我精神病故意傷人,然後聽說找到你們律所了。”

“所以呢?”

“我不會找你們律所。”

“那你打電話的理由是什麽?”

“我想你了。”這麽矯情的話被覆雜的情感給擠了出來。

司差點笑出來,“霧,你犯病了嗎?”

“是的。”霧認真地說:“所以我是個精神病,但是是對方故意激怒我的。並且他跟蹤我,但是我沒證據。”

“明白了。我現在去問問。”

“嗯。”霧隨手掛了電話,繼續手掌托著臉頰,看著瑞。

“你父親是律師嗎?”

“是的。”霧問:“你說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給我提供幫助是真的嗎?”

他的眼睛有些迷離,看著好像要碎一樣。

他的面具像泥做的,風幹不了,風幹了就碎了,得趁新鮮。

“那你——”願意陪著我嗎?願意幫我嗎?願意和我牽手嗎?願意給我一個擁抱嗎?

他閉上眼睛,忍住了欲哭的眼淚,擦一擦濕乎乎的鼻子,哂笑,“沒事。我會處理的。”

“沒關系。我找律師,到時候我們一起去。”

霧笑起來,短短的時間,他制作了一副新鮮的面具戴在臉上。

“說到底,只讓你一個人負責俱樂部確實有些力不從心了。只是這種事情讓我來做吧。”

“哈哈。”他的笑聲大,虛假,空洞,像回聲。

“好。”

瑞準備走了。霧靠在墻邊,交叉胳膊,腦袋輕輕撞墻,像看電影一樣看他離開,開口說:“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說做人要誠實。他自己就像他說的那樣很誠實,活的很純粹。

我很抱歉你和我交往沒有實現一開始所想象的期待,甚至直到昨天以前無聊。我還是很感謝梵的。”他伸手撓撓眉間,“你是個導演,肯定喜歡有劇情類的豐富的生活。”

瑞欲言又止,他都把話說完了。

“我猜你想說:沒人是座孤島。”

“不。我並不覺得你很無聊,今晚記得喝藥。”

他笑了起來,用盡全身力氣在笑,傾身按動按鈕為他開門。

門合上,霧喪失力氣,扶著墻滑坐到地上喘氣。他想象自己去找霍衣,然後因為不知道他家在哪而在機場等到天亮才給他打電話去他家裏,只為了找他要一個擁抱。

他會罵他傻瓜,想要隨時來取,連綏也會歡迎他。

但是,誰要那麽狼狽不可能是他。

他被軀體化反應打暈,蘇醒後獨自站起來的人,雖然一部分有xy的成分。

“xy。”他叫它過來,“給你換個主人好不好?”

其實待著他身邊不好吧被他養著也不好吧他是個很無聊的主人,每天下班比他放學晚,給它放電視都不陪它玩。

xy用腦袋蹭他,也不吐舌頭了,“我怎麽這麽倒黴生病了呢?”他的手指順著眼睛輪廓,擦掉溢出的眼淚,仰著頭,眼淚卻不知不覺從眼角緩緩留下。

他笑起來,嘴裏念叨:“沒事,沒事,哭一哭就沒事了。”

哭到淩晨一點,他突然想起明天還要上班,就不哭了,開始看電影,就是不想睡覺,拒絕睡覺。

有研究表明,躁郁癥不可愈,即使喝藥也要喝一輩子的藥,喝完藥是上星期那樣的狀況,不喝藥是今天這個狀況。

天平在面前,他會偏心哪一邊對,以他的個性,根本不會公平公正。

精神病患者自從被重視以後,一直是敏感的存在,在學校,在家裏,在職場,在人群中,在人際交往中。

在學校,你會影響其他人,你會影響學校聲譽。

在家裏,你太難伺候。

在職場,你會影響公司名譽。

在人群中,你有可能失控發瘋。

在人際交往中,你性格敏感多疑。

霧所做的所有選擇都是考慮了一切因素。在學校他隱藏自己,扮醜扮普通。在家裏,他裝作叛逆。在職場,他能力強,不合群。在人群中,他避免人群。在人際交往中,他只和溫柔的人交往。

他喜歡溫柔的人,他想成為溫柔的人。

在其他人知道他的病之前,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孩,很乖,很聽話。

霧明白別人喜歡他的原因,也知道別人不喜歡他的原因,卻不清楚瑞幫他的原因。

他不好意思問瑞本人,只能問康。

康說:“請問霧是個大笨蛋嗎?”

“嗯……可能”他先是思考,再是不確定。

“我們幫朋友要任何理由嗎?或者我換個說法:如果我遇到麻煩,向你請求幫忙,你會幫我嗎?”

“會。”

“需要理由嗎?”

“好像不需要。”

“那我是個笨蛋嗎?”

“不是。我感覺你很正常。”

“對的,就是這樣。”

瑞給他發消息問在哪上班,他下班去接他。

霧說:[不用。我需要回家換衣服,順便把我的小狗接回家。]

[那我也送你,衣服就別換了,我約了律師吃飯。]

[好。]霧看看自己的衣服,一身黑,襯得臉很白,昨晚沒睡,黑眼圈有點重,感覺不是很精神。

他用手掌順順外套上的毛,用圍巾圍著他下半張臉。他一天都萎萎地沒精神。

但是遇到這種見人的時刻,他提起精神,睜大眼睛。

瑞介紹來的律師叫佪。

這個名字一聽就能想象到對方是個精致男,得到瑞的認可後,霧肉眼可見的萎靡下來,嚇了他一笑。

“怎麽了?怎麽了?”

“沒事,在精致男面前裝精致,只會引起比較和貶低。”

“你電視看太多了。”

霧嘴角上揚,和他打賭:“那我們就試試看吧。”

霧特地在家洗了洗臉,怕他等久,抽了張紙巾隨便擦擦就出門了。

所以,他的領子有些濕,顏色很重。佪一眼就能看出來,而第二眼看到的就是他脖子上的傷疤,若有所思,指腹間摩擦。

他一擡眼和霧對視上,嚇了一跳,霧同樣帶著審視的毫不遮掩的眼神看著他。

霧捕查到他眼睛裏的慌亂,頑皮地笑起來。

“先坐。”

“好。”

他嚇到佪之後好像來勁了,一直盯著他看,看他的臉。

佪長得沒有霍衣好看,他現在覺得霍衣長得也挺好看的。他對女人的長相評價很客觀,五官端正就算是好看了,但是男人,長相不要緊,要緊的是氣質。

他移開視線,看著對面那桌的情侶吃飯,想自己是不是對女性太不苛刻了,應該一視同仁才對。

那媽媽是溫暖的。他瞇起眼睛,想不起其他女性,換個思路,男人也挺普通的。

他掏出手機給他父親發消息問佪的信息。司沒回。他就先在網絡上找他的信息,隨便翻翻,發現佪興趣涉獵很廣。

然後,司回消息了:[他是位很努力的青年,為了結識人脈學了很多興趣提升自己。]

[我們在吃飯。]

[好。]

他輸了。原來佪是個努力上進,堅韌的人。

討厭這種人。霧的下巴壓在趴在桌子上的手背上,伸手玩水杯,水杯裏放著熱橙汁,杯壁粘著吸管。

他就像是小孩子一樣,安靜地等著大人談話,奉承。英國人都虛偽。

瑞說:“我更希望能敗訴。因為他給我的俱樂部造成了很大的麻煩,我也希望他能賠償霧的精神損失和我的損失。”

他聽了一耳朵,註意到了這個詞卻不在意。繼續想剛才的男人女人。

人們總是認為男人不需要長得好看,只需要氣質好,這樣氛圍就足,而需要女人長得好看,這樣裝飾氛圍更好看。

一幅畫的主題的更改映視著當時時期的流行思想。

一切都在發展,未來指責過去裏的錯誤。

他累了,不想了,閉上眼睛,太陽穴靠在瑞的肩頭,扯扯圍巾遮住眼睛。

“你才吃了兩口就不吃了”瑞在他靠上自己肩膀的時候呆住了,嚴肅冷漠的臉頓時舒展。

“哦。”他沒什麽胃口,吃了兩口就不吃了,想睡覺。

眾所周知,瞌睡的時候什麽也註意不到,只想睡覺。他單臂托住臉頰,眼皮疲憊沈重。瑞噤聲,微笑著註視他好像重新看到了高冷,矜貴的像只貓一樣的他,第一次見面,眼前一亮的他。

五年的時光過去了,他老了,霧還是很年輕。第一個發現霧的人就是個天才。

周五,霧請半天假去見佪,和他說了自己的意思:“瑞提的要求很過分吧。其實說到底這件事被告還是我。”

佪點頭說:“我們的想法不謀而合,但是你的計劃比較極端,你沒事嗎?”

他笑出聲,放松身體,邪惡的笑容掛在他臉上,一點也沒有罪惡感,反而很期待。他壓低聲音說:“誰讓他故意招惹我的沒弄死他都算是我對他妻兒的寬容。”

佪點點頭,目送霧離開,覺得他作為一個惡魔挺善良的。

霧也這麽覺得,當壞人比當好人好。當壞人每天都在思考自己有沒有哪裏留下破綻,每天都在緊張刺激中度過。他摩挲嘴唇,想自己是不是沒問題啊?只是天生的壞種,壓抑著自己,所以自己才生病的。

得去見醫生一面了。他額頭抵著玻璃,眼睛往外看,像極了精神病,像極了精神病院裏的病人。

上帝好像是察覺到了惡魔出現在人間,便立馬派出天使來懲罰不安分的惡魔——霧跪在家門口。

那麽天使一定是棉。

她舉著手機讓霧看了一段視頻,是霧偷親她的視頻。她很得意的樣子,就像個終於能玩到廉價玩具的公主一樣,纖還在後面哄她。

不,關鍵是,哪來的霧忍著翻眼,問她:“誰拍的?”

“生氣了?”

霧放松時的表情有點冷,就像現在這樣。他幾乎沒有耐心裝下去了。

棉後退一步,和他保持距離。

“你先回答我的問題,我就回答你。”

“不,不用。我回答你的問題,你把我家的監控權給我。”

“好。”小公主漂亮的手只是有些用力的捏著手機,指尖就變的粉紅 。她背起手稍微仰頭問:“你喜歡我嗎?”

“不。我討厭你。”

不是想象中的回答。棉歪頭,只見霧曲腿單膝下跪,然後是另一條腿。

“我不喜歡你,我討厭你。你可以把監控給我嗎?”

哈佛大學好像是聰明蛋好好學習就能進,我的家室肯定也能申請通過,大不了半工半讀。

十二歲的霧是這麽想的,十五歲的霧卻忘了,以至於後來瘋瘋癲癲,重新規劃自己的未來:只要能上班就好。只能說,精神病帶來的威力是將人的腿骨折斷,折劈,再也愈合不了,刺骨的疼通過骨頭上的神經到達心臟最裏面,像只惡心的蟲子鉆進人的心臟。

經年累月,容器生長,惡心的蟲子在粉紅色的肉裏挖洞寄生安家。

你喜歡我喜歡我什麽呢?只是興趣未散吧?

換霧仰視她,問:“那你執著於這個問題的理由呢?”

天空開始變藍,等會就天黑了。現在天氣還是很冷。

因為他成熟穩重,照顧人

“只是重新談個戀愛而已——”

“然後你再次把我拋棄”

“那不是拋棄,是分手。”

“那我呢?”說實話,他也忘了自己以前所有的痛苦了,但是戲要演全套。

“你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?你總是打亂我的計劃,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。你追我的時候情真意切,得到之後卻不珍惜。你抓到一只流浪貓,馴服他,剪他的指甲,給他絕育,讓他喪失對自然世界的野性,之後把他放生,隨他自生自滅”他扭頭笑了一聲,絕育好像是自己去醫院預約的。

“你有沒有搞錯,流浪貓不會考慮自由,只會考慮到生存。”她總是聽不懂霧話裏的深意,不過這句她聽懂了,她補充說:“你不是流浪貓,你會生存。”

真的夠了。

真的夠了。

“我不斷的走走走。請原諒我不斷的走走走,請原諒我不斷的走走走,請原諒我不斷的走走走,如此這般的,決定。”

他用盡了全部力氣,卻氣若游絲,聲音顫抖,或許他會後悔,可是已經說出來了。

這個世界上沒有哪裏會是他的烏托邦,可以讓他逃避,也沒有哪個人的懷抱能讓他去躲藏。

很多的衣服把他的前路堵著,很重的書埋葬他的精神。

“——”霧再次背叛了自己,不,他一直都很忠於自己。

極少的愛。呵呵,他不是很賤的人。

棉搞不懂,直問:“你只需要和我談個戀愛,等我膩了,直接分手就行了。”

霧宛若遭到五雷轟頂,閉眼,微笑。

他錯了。他以為自己配得上很多愛,然後不停的試探,原來試探鞭打的只有她的征服欲。

原來他是個大笨蛋。哈佛是聰明人才能上的學校。

霧將手縮進衣袖,低頭盯著結冰的石板,既然這樣,那就沒什麽好說的。

她不懂,她一點也不懂,她什麽也不懂。既然不懂,那正好,逼她走遠點。

“我不想和你談戀愛,我討厭你。即使我跪到死……那樣就不會和你談戀愛了。”霧擡頭,認真的說。

棉面露嫌棄,皺眉,不耐煩道:“那你就跪著吧。”

真不明白,只是一場會分開的戀愛而已,至於遭這麽大的罪嗎?

xy趴在門口,時不時回頭看坐在沙發上,心安理得喝酒的棉。她沖它挑眉,假裝嗔怪道:“幹什麽?他願意跪就跪著。”

跪到晚上,天空開始飄雪。霧早就被凍僵了,膝蓋發麻僵硬。他屁股坐在小腿上,這樣受力面積往下一點,換個地方著力。

但是,這麽嚴峻的天氣,多虧他能睡著。霧雙手插在另一邊的衣袖裏,抱著自己,閉著眼睛,低著頭,脖子也快僵了。他穿了一件背心,襯衫還有加絨毛衣,外面是毛呢外套,褲子也是加絨的,鞋穿了皮鞋。

多虧外套夠長,膝蓋壓著衣角能墊一墊,這樣外套正好包住他。

他這個姿勢嚴重地不科學,可是最舒服。冰天雪地裏,外套上都沾了雪都不化。他時不時清理一下後脖子上集的雪。

沒戴圍巾。他後悔了。

為了脖子不被凍傷,他也不睡了,仰起頭,把外套的衣領立起來遮住後頸。

他自嘲的想,這樣和當年自殺有什麽區別?

身體早就被凍僵了,頭發上掛著雪塊,睫毛上也有雪。

不知道什麽時候,他開始發抖。他身體不好,棉不知道。

冬天天亮的時候基本上是七點左右。

雪像碎鉆一樣的下。

當光明撒在大地,反射著地上亮晶晶的血。

雪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停的。霧開始渾身發冷,還餓,昨天中午吃了最後一頓飯。

他嘗試動一下,能量提供不上來,餓暈了,倒在雪地上。

棉剛醒,下樓喝咖啡,哈欠打完,擡眼看到xy還趴在門口。她啟動咖啡機,莫名笑起來,朝門口走去,好像是忘了還有霧這麽一個人。

她打開監控想看他跪的怎麽樣了,就看到他早就暈倒了。

“嘖,真弱。”棉關掉監控,用皮筋綁頭發,打開門,走到外面,覺得下完雪的空氣很不錯。

霧病的跟石頭一樣涼,硬的像他這個人一樣犟。

棉像扛沙袋一樣把他扛回家,覺得他太輕了,放在沙發上,脫掉他一層一層的衣服,想他可真能穿。

她先讓他身體回溫,轉身去廚房把做好的咖啡倒進牛奶裏,順便給他燒了點水,涼水對熱水變成溫水。她摸摸杯子探探溫度,端著杯子回到客廳。

但是他牙關緊閉要怎麽餵水棉只得放棄,上樓拿了一塊溫熱的毛巾給他擦臉,就像他給自己擦臉的時候一樣。

她捏了一下他的耳垂,軟軟的,感覺他在升溫,就放心了。

霧蓋著毯子休息,她在一邊喝咖啡看他的電腦。

看完了,她合上電腦,端起電腦放一邊,歪頭,看沙發上還在昏迷的人。她費了很大的勁才讓他的膝蓋打直。

腿廢了,就跑不了了。也挺好。棉滿意地想著,喝完杯底的咖啡。

他是在升溫,溫度升的很高,他被自己熱醒,喉嚨裏好像被塞了一塊冰,他很有理由懷疑是她塞的。

霧緊著眉頭幹咳一聲,有些窒息,求生欲下意識作祟,狠拍了一下他的後背,讓他翻身,側著身體猛咳了一下,冷白的手腕上噴了幾滴血。

他擦擦嘴,嘴唇被血染的嫣紅,手背也有血。

霧又咳了幾下,撐著胳膊要站起來,神志不清卻堅定的要穿衣服。棉好不容易脫掉的衣服被他重新穿上。

“你要去哪?”

“哈利診所。”是一家私人醫院。

“……”

“你不是要跪到死嗎?”

霧擡頭,一臉的不舒服,嘴角還掛著血跡,聽到她的話,繼續整理領子,掏出手機,幸虧星期六。本來他想周五下午和佪商量完事情就一直待在家度過周末。

“呵呵”霧無奈地笑起來,說:“那你就把我殺了,這樣我就能上天堂了。或者我把你殺了再自殺,這樣你在天堂我在地獄。”

自殺的人不能上天堂,要下入地獄。

“只是談個戀愛,而且你也喜歡我不是嗎?”

霧一直在苦笑,眼睛落在桌子上的電腦上,知道她看過了。

“那你是否能尊重一下對方的想法呢?”他扶著腰,一步一步地走,聲音沙啞的像破舊的風箱,他還不斷的咳嗽調整自己的說:“你說的流浪貓不講自由。它們被人類抓住就像人類被癌癥抓住,有的能活有的只能死。但是我是個人。而且你並不愛我,你只是想要。”

“你愛我的時候說你給我的都是免費的,現在卻全部都收回。那我就都還給你,二樓有塊表是朗格的,比較貴一點。”

他緩步慢走,走到門口,扶著墻,背對著她,無所謂她給自己來一槍,說:“我是個很愚蠢的人,也是個很貧瘠的人。你聰明且富有,我實在想不出我能給你什麽。”

棉翻白眼,誰稀罕,撇見了他的狗,問:“那你家小狗呢?”

“你要嗎?要我送你”霧看眼xy。

xy趕緊跑到他門口比他先出門,表示自己只和霧待一起。

然後,霧就再次逃跑了,靠他那雙殘廢的腿。他先把xy送到寵物醫院,倆人悄悄說話,在醫生擔憂的視線中說:“我可能得了肺炎,需要住院一段時間。你幫我照顧好它,如果可以的話,幫它重新找個主人。”

他快堅持不住了,又咳嗽了幾聲,回到出租車上去醫院。

醫生看著他肺部的CT照片,嘆氣說:“你又搞壞了一個器官。”

霧閉上眼睛睡著了,太累了。

如果看了他的筆記,就知道他的感情豐富但畸形,他的生活無聊而且無聊。

是的。她不是知道嗎?上次看著他喝了一周的藥,說他生活無聊的不是她嗎?她真的很難懂,還是說無聊是種誇獎

沒有霧和xy,這種房子就像是失去了根,沒有生命力。玄學有個說法是人和一些物品待久了,那麽物品就會有靈氣。

所以,棉在他家住了幾天之後,某天睡醒之後下樓,扶著欄桿停在樓梯,胳膊壓在欄桿上向下看,很失望,很無聊。

她收拾桌子上的剩飯,全扔進垃圾桶裏,拾起杯子到水池裏刷杯子,刷著刷著生起氣了,松手,扔掉杯子。討厭死了。

她把霧的房子弄得很亂很亂,就準備洗洗澡叫人來接自己回家。本來想著和他談一次戀愛,沒想到他這麽極端。

挺有病的。他下跪的時候說的話她沒聽懂,就兀自翻他的房間和書房,查他的電腦,看看有沒有關於自己的記錄。臥室和書房沒有,電腦裏有。

失憶挺煩的,什麽也想不起來。

她日子過得很好,和沒失憶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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